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鹿鼎娱乐平台|沱江和一个小木匠

作者: 鹿鼎平台   点击次数:    发布时间: 2023-05-04 01:2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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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键词:何大草

我所知的沱江,有两条。一条在湘西,因沈从文的《边城》而享大名。为了看沱江,我曾特意开车去凤凰,见它穿城而过,实在是条温和的小河,长度仅百余公里,乃沅江的支流。多亏了沈先生的一支笔,湘西的白塔、下蛊、赶尸、浪漫水手、多情妓女,至今都被人津津乐道。

另一条沱江则近在我身旁,发源于川西高山,流淌过成都平原,在泸州汇入长江,比湘西沱江长了七倍多,而水势也更丰裕和宽阔。但,知之者很少。而我也是进了大学才听说的。

那是1979年9月,新生入学,互道姓名,我寝室对门过来位老兄,比我年长几岁,个子不高,但极结实,神情淡漠,眼珠子却转得飞快。我问他从哪儿来,他说:“淮口。”我立刻想到了淮阴、淮安,说好远哦!他说,“是你想远了,金堂淮口,沱江边边上,有好远呢?”我嘿嘿一笑,算长了个见识。

金堂县城距成都只有50多公里,沱江贴城而流,下游依次是淮口、九龙、五凤、养马等等。这位老兄大名陈志学,我说有啥讲究吗?他说:“吾十有五而志于学。”我又问,那十五岁你在做啥子?他说:“做木匠。”我自然很不信,他也不恼,笑道:“不信就算了。”然而是真的。入学前,陈志学已做了七年的木匠。

退休前,陈志学是四川省博物院研究员、学术中心主任。刚一退,就被一家民营博物馆聘去做了馆长。鹿鼎平台注册

我为了写《顺着水走》,请他到屋顶樱园喝茶,摆摆老龙门阵。他来了,模样跟几十年前无大变,只是肚子很是鼓了些。樱园熊老板送了一大盘荔枝,他一口气全吃了,嚼得嘎吱响,一颗也没给我留。我说,还好吃哇?他说:“咋不好吃呢?荔枝得嘛。”我叹口气,叹服他木匠脾气还没丢,而且胃口好、牙口好。

约陈志学喝茶的三天前,我开车先去淮口盘桓了大半日。这也是我头一回到淮口,夏季丰水期,昨夜又落了大雨,沱江颇有浩渺之势,一座砖石大桥横跨两岸,桥上行人、摩托、汽车往来不绝。我从老街步行到对岸的新区,回头望望,江边新建的楼宇成排、成片,其间有一座蛇山隆起,山头矗立一座白塔,突兀而傲然,那是瑞光寺的瑞光塔,民间称之为白塔寺和白塔,距今872年了。

新区的江边,则有滨江公园和一长溜餐馆。我吃完饭,请教老板,淮口住了好多人呢?老板说,十万人。顿了下,补充道,估计过几年就要二十万人了。

我略微一惊。1979年进大学时,有个来自川南的同学说,他所在的县城,全城居民也才四千人。而淮口,仅仅是金堂县的一个镇。

饭馆老板大约五十岁,地道淮口人,剃了大光头,抽着烟,笑眯眯,很乐意五湖四海的人涌入淮口镇。鹿鼎平台注册

陈志学告诉我,从前的淮口,小得很。

他1956年出生于淮口下游的五凤镇,父母在五凤小学教书,家住校内。出门一百多米,沱江就横在眼前了。五岁时全家溯江而上,搬迁到了淮口,父母调入白塔小学当老师,也依然是住在校内。白塔小学在蛇山上,这是全镇的制高点,跟白塔寺仅一墙之隔。这也是他一生里,有清晰记忆的开始。他偷偷爬上过白塔。塔有13层,每层都塑着神像,长着荒草,让他心惊胆战。但每爬高一层,望出去的天地就多一片辽阔,这是让小孩子激动不已的。

从白塔望下去,沿江靠西,是一条正街,别的,就是田野和荒凉江滩了。夏天发大水,江边吊脚楼年年淹,江水一直冲到正街上。这是灾害,也是奇观,大自然的力量,是让他惊骇、震颤的。

他的童年里,淮口是水陆码头,正街上的沱江茶社,天天满座,茶客讲面子,重义气,常为了争付茶钱而大吵大闹。江上则船只不绝,多为木船,又分为客船、货船、沙船。他还记得,坐船去金堂县城,早上六点发船,十点到,每天来回有三趟。都是水手划桨,去是上水,船票三角五分钱;回来是下水,船票三角钱。沙船吃水深,上水则需用纤夫。

板板桥的北端,有一棵四五人合抱的黄葛树,树高上百尺,树龄几百年,从船上老远就可以望见,这是淮口的标志。鹿鼎平台注册

1960年代初,城镇人口压缩,陈志学家因为父亲的“历史问题”、母亲又是地主家庭出身,被划入了压缩之列,全家离开淮口镇,迁到了一根松。

乡村僻静,日子闲得无聊。儿童天生的破坏性,常通过恶作剧来释放。他和几个大娃娃跑出校门,把公路边一座土地庙的土地公公抱出来,扔进了粪坑。他还把家里的锅扛进甘蔗林,点火熬红糖,做成棒棒糖,以此自乐,并眼气小伙伴。眼气,即炫耀,让别人眼红。

念三年级时,陈家又转到了黄家乡的财庙小学。年年选三好生,他都没有份。老师说,就不要选陈志学了吧,他家是“黑五类”。

沈从文在《从文自传》中写到,“我读一本小书同时又读一本大书”。大书,即社会。以乡土民间的说法,叫江湖。

陈志学赶场天,去淮口粮站买米,要经过一户临街的小屋,十多平米,破破烂烂。但这家住了个年轻人,20多岁,个子1米8,又高又帅,一跨出破屋,必是一身抖抖服(府绸料子),草帽,大墨镜,很是神气。时间久了,十一岁的陈志学竟跟他熟起来,成了忘年交。起初,只觉得他是个操哥。操哥,有点类似阿飞的意思,而且他还是个大操哥。后来才晓得,他是镇上有名的神偷,跟人擦肩而过时,就能把对方的钱包摸到自己口袋里。他在淮口偷,也去成都偷,据说从没失过手。鹿鼎平台注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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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偷对陈志学很亲热,也很慷慨。有一回,他请了五六个人吃饭,把陈志学也拉去了,大吃了一顿。陈志学至今记得,蒜苗回锅肉三毛八分钱一份,上好的二刀座墩肉,大片、大片炒得起灯盏窝,他嚼得嘴角子流油,打个饱嗝,满是蒜苗香,好过瘾哦。

不过,神偷非神,贼也,走的注定是一条死路。警察寻访出来,半夜实施抓捕,神偷逃到西头的红岩寺,爬上江边开石留下的断崖,纵身一跳,企图驾水遁而去。警察开了枪,遂被击毙于沱江的水流中。

这个人的故事,以及结局,颇像传奇,我有点不信。陈志学宽容地笑笑,说:“那些年,传奇多得很,你就信一半、丢一半吧。”

财神庙小学的门外,有一条大路,农民每隔三天就去淮口赶一回场,走到这儿,正是人困口渴,想喝水。路边有人摆凉水摊,掺了糖精,一分钱一杯。但农民舍不得花钱,都去陈志学家里,拿了瓢到水缸里舀水喝。这是井水,十分甘冽。但井在五六百米外的野地里。陈志学跟弟弟去打水,井很深,长长一根竹竿必须伸到底,又一把一把地把水桶提起来,再担回家,真是提得手痛、担得肩痛。但父亲捎了话回来,说家里水缸啥时候都不能够干,要保证农民都能喝到水。

这两件看似不相干的事,陈志学也记了一辈子。他告诉我,结识神偷,认识到谁都有两面性,即便是贼,也有和善的一面,人是复杂的。而父亲对挑水的要求,让他懂得了与人为善,心胸宽广。鹿鼎平台注册

陈志学该上初中了,又因为出身问题,入学之路很坑洼,干脆就去拜师学木匠。这是1971年,他15岁。

初拜陈师傅,是在沱江边的五凤镇,即他的出生地。三个月后,陈志学就改投到了唐师傅门下。唐师傅住在沱江南边的四面山山顶,距离淮口十五公里。这是个名师,也是个奇人,敢骑自行车从山顶沿羊肠小道,一直放到山脚。所谓放,就是不捏刹车,一口气顺坡加速度飞驰,有点不要命,但从未出过事。他的手艺,主要属大木,做农具、做棺材、盖房子等等。农具里,数风谷机、犁头最难了,而这恰好是唐师傅的拿手本领,方圆几百里闻名。

陈志学吃住都在唐师傅家里。每天四点鸡叫,就要起床了。山顶人烟稀少,且长年缺水,他起床头一件事,就是和师傅的十一岁的儿子去挑泉水。泉眼在一公里外,且水流很小,一挑水要接半小时;每天早晨共接两挑水。倘若落一场大雨,山林里就会冒出许多菌子,他就和这小弟弟提了筐子去捡,每人可捡得三十斤,相当于一个小丰收。

白天学手艺,做活路。遇到赶场天,他就拿一根竹竿,上边插一个小犁头模型,约莫10厘米长,甩着脚板,来回走四五十公里,去洛带、廖家、淮口、五凤、白果等场镇上揽活路。有的生产队正好有需要,远远望见了竹竿,马上挤过来,一问是唐师傅的徒弟,立刻成交。做一个犁头,两天可完,工钱6到9元。修一个犁头,立等可取,只需要1到2元。风谷机工时约四天,工钱7到8元。做工期间,吃住都由对方管,还管每人每天一包纸烟,好点的,是两毛六分一包的红芙蓉,最差,也是一毛四分一包的飞雁。鹿鼎平台注册

做犁,最难的是砍犁头,要用锛锄,找着木头合适的经络,算准弧度,砍下去!这是很有下数(规矩)的,乱来不得。

陈志学向我讲述时,时而把手捏成拳头,仿佛是混沌待开的木头,时而化拳为掌,好比是锛锄的锋刃,表情是很自得的,似乎回到了做木匠的现场。

不过,他其实在锛锄上吃了一回苦头。

那次是跟杜师兄一起,去洛带的山上做犁头。到时已晚,却发现锛锄忘了带。师兄就吩咐他吃了晚饭,回师傅家去取。师兄只有二十二三岁,但师兄就是师兄,派头是有的,按自古而今的章程,十七岁的陈志学哪里敢说不。这一路都是山上的羊肠小路,单边就有20多公里。他提了把斧头防身,没有手电筒,没有火把,只能就着一点月光,麻起胆子走。边走边听动静,鬼火(磷火)忽闪忽闪,心都提到了喉咙口,老觉得背后有人在跟着。猛一转身!却什么都没有,只有风。过松树林时,松涛阵阵,如阎王爷点兵。他就止不住地想,我这个人,咋个就落得这么凄惨呢?鹿鼎平台注册

阿弥陀佛,他总算平安走到了师傅家。睡了会儿,鸡叫头遍,拿了锛锄,又走20多公里,再回到洛带,没误了做活路、挣工钱。此后,他再也不怕走夜路了,天再黑,路再远,只要还有气力,就能坦然走下去。

我没有做过知青,但读过大量知青小说,其内容,今天绝大多数已忘了。记得清晰的,是阿城的《棋王》,里边有个棋呆子王一生,跋山涉水,到处找人下棋。书里有一段话,用在瘦小的陈志学身上,似乎也很贴切:

王一生整了整书包带儿,就急急地顺着公路走了,脚下扬起细土,衣裳晃来晃去,裤管儿前后荡着,像是没有屁股。

只不过,王一生是去找对手,陈志学是去求书。做木匠后,他格外想读书。走遍了沱江两岸的生产队,每进一家,他就问房东,有啥子书嘛?借来读一下。一般都是白问了。然而,也有人家暗暗藏了些旧书,明里,他不会告诉你。看你心诚,还是偷偷拿给你看的。于是,他就长了个心眼,先探访到某家从前是乡绅、地主、或者开过私塾的,就悄悄去借书。有的是人传人,说几十里外有个地主家藏了一部书,他就甩脚板走起去,把书借了读。就这样,他读完了线装的《柳荫记》《绣像三国演义》《拍案惊奇》《三侠五义》《峨眉剑仙传》等等,全跟眼前的大时代没关系。鹿鼎平台注册

这小木匠凭手艺活了下来。饥饿,可以挣钱吃饱肚子。想读书,就不辞辛苦去借阅。他读了旧小说,唐诗宋词,也学着写几首。后来写满了一本。这些诗词我没读到过,想必有很多惆怅和模糊的向往吧。

1975年,他背了个包裹,带了斧头、刨子等工具,还有两本书,出沱江,到了成都给人家打家具。

1979年,陈志学参加高考,以金堂县文科第一的成绩,入读川大历史系。当初跟他搭手在五凤改木料的那位兄弟,考入了复旦物理系。

我在屋顶樱园跟陈志学摆完龙门阵,后来喝了高粱酒。可能是酒兴所致,让他的感慨更多了。回家后,他又给我发了条私信。全文照录如下:

何老弟,沱江两岸生长一种极贱极普通的铁线草,无论如何践踏,它都顽强地生长着。冬天来临枯萎,即使从土中连根拔起,春天来临也会焕发新的绿。像我们那一代的黑五类子女,有部分就是铁线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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